原題目:譚獻與湖北盡心書院——一段晚清書院史事的鉤沉
譚獻(1832—1901)平生與晚清的多個書院存在或深或淺、或長或短的聯繫關係,這一點在其底稿《復堂日誌》中有較為具體的記載。若以書院、精舍、講舍、義學等要害詞停止梳理,便可獲得如許一個名單:衡文書院、紫陽書院、玉屏書院、廈門義學、崇文書院、東城講舍、詁經精舍、敷文書院、明倫書院、愛山書院、龍門書院、蓬山書院、魏塘書院、求忠書院、云間書院、毛公書院、敬敷書院、惜陰書院、小山書院、梅岡書院、東山書院、竹山書院、培文書院、襄水書院、鳳陽書院、鳳叫書院、鶴峰書院、廬陽書院、六安書院、南菁書院、盡心書院、高不雅書院、兩湖書院、古紫陽書院、龍城書院、博黃歷院、蔚文書院、辨志精舍等。其中的年夜大都或只是偶一到訪,又或是一時的代為命題閱卷、題記撰文,但傍邊也不乏與譚獻生平學術、人物交游、不雅念傳承,以致日常經濟生涯慎密相干者,如杭州詁經精舍、東城講舍、崇文書院、湖北盡心書院、寧波辨志文會等,而此中又尤以盡心書院連續時光最長、關系最年夜。關于譚獻掌教盡心書院的詳細過程、考課情況、受業門生及相干細節,在以往的書院研討中似乎少有觸及。今以底稿《復堂日誌》為中間,輔以相干詩文別集、日誌雜著及書院課藝,以期對譚獻此一階段的書院史事作一體系鉤沉。
一、譚獻主講盡心書院的過程及考課
盡心書院,同治九年(1869)張之洞督學湖北時所創立,其形制年夜體模仿阮元詁經精舍及學海堂,以“經訓文辭”課士,初分經解、史論、詩賦、雜著四科。光緒十六年(1890),張之洞任湖廣總督后,又復加整理,普遍物色國內文人、學者前來掌管教務。正月十三日,譚獻接秦敏樹一函,并傳達張之洞欲聘其為盡心書院講席的電報。當月二十七日,譚獻即登船趕赴湖北,并于仲春十六日抵達漢口,十八日拜會了座師張之洞。閏仲春朔日,正式移裝進講舍。自此至光緒二十一年的六年間,譚獻開端頻仍地往復于杭州與武昌之間。若以現實在院的時光而言,實在僅光緒十六年閏仲春朔日至蒲月二十六日、七月二十九日至十一月初二日、光緒十七年仲春二十七日至七初一日、光緒十九年三月十六日至七初一日、玄月下旬 至次年仲春二十三日、光緒二十年蒲月十六日至年底、光緒二十一年仲春朔日至十仲春十六日等數段,凡四年有余。
在這四年多時光里,除日常間的交游、會議外,底稿《復堂日誌》中所載最為豐盛的書院運動,即為書院考課及接見來訪受業門生。以書院考課而言,自光緒十六年玄月至光緒二十一年十一月,各類月課、齋課凡30見。今不避繁雜,為之枚舉如次:
十七篇有儀有禮說;六朝以緯候為內學論;《南、北史》義例異同辨;落霞與孤鶩齊飛賦以題為韻。(光緒十六年玄月課題)
周禮盡在魯解;漢唐建國相業好壞論;賦賦;六藝附庸蔚為年夜國論;明詩盡句。(十月課題)
《鄉黨篇》魯讀評;矯輕警惰論;《朔方備乘》書后;霜華賦;擬張茂先《勵志詩》。(十一月課題)
文莫解;《詩·小戎》篇聲類;柔遠論;《繹志》書后;春冷曲、春煖曲擬飛卿七古(光緒十七年仲春)
《年齡》闕文說;問唐宋科舉異同得掉;習論;雅言賦古今異言,方俗殊語;蠶織雜詠;送春。(三月課題)
以我安賓解;李德裕論;龠考;卿、云黼黻江漢賦子云相如,同工異曲;剿說、相同二箴。(四月課題)
豐其蔀、渙其群說;問兵家孫、吳二子主旨分歧,孰得孰掉,孰為切要;廣典論論文;說相得宵字五言十二韻。(蒲月)
《毛傳》獨標興體說誼;老子與韓非同傳論;立、坐、行轉義引申義考;風定池蓮安閒噴鼻賦以題為韻。(六月課題)
左氏不傳《年齡》解;司馬光論;問《元史》阿速圖能否今哈薩克地,抑在俄羅斯境,薛迷思干即今蔭馬爾罕,然否?《西使記》之報達國,《元史》有無可考?盍晰言之;擬張九齡《白羽扇賦》。(七月課題)
洪范農用說;問太史公百二十篇藝文志進年齡,斷代為史,始班孟堅,義例收支,有可推說否?見存族史,孰近《史記》,孰近《漢書》,持平論之;《董子·實性篇》繹義;七舉;廣何仲言《七召》;擬作《蠶絲曲》四章。(光緒十九年仲春課題)
《周禮》為末、《儀禮》為本說;經事治事合一論;詩賦效《文賦》。(三月課題)
《三百篇》《爾雅》重言形況綿延字依聲說意舉例;嚴氏《資治通鑒補》書后;成性說;續連珠。(蒲月課題)
《左傳》《國語》義例后先得掉說;儒將論;絳樹雙聲、黃華二牘賦題字;銷夏五律四首。(六月課題)
《夏小正》漢案戶解;辨偽;湖北地圖山水頌仿董子體。(七月課題)
《說文解字》有微言有年夜義、有很是異象可怪之論,心知其意者,申言之;楚學淵源論;蟬賦。(八月課題)
十言之教終于新聞解;食貨生平易近之本說;儒者立言不朽論;樹木如名節論十年之計,莫如樹木;東風風人人字,七言十二。(光緒二十年仲春課題)
《論語》為微言述;忠諫論;辨似;蒲月江深草閣冷賦以題為韻;半夜夏歌。(蒲月課題)
《太元》僣《易》,義例足以明《易》否?試最言之;班氏《漢書》史公后多本向歆論;求志篇;擬甘蕉自陳表。(六月課題)
識年夜識小釋誼;兵交使在其間論;性未善果說;春雨有五色賦小樓一夜聽春雨;《諸將》擬杜。(光緒二十一年仲春課題)
禮減樂盈解;讀《魏書》辨穢史之誣;誠有為幾善惡論;代陳伯之《報邱遲書》;踏青詞。(三月課題)
說五十;問史志義例,或創或因,有可調和六藝,推見百世者,試最言之;書李文貞《朱陸析疑》后;天醉賦秦得金策謂之天醉。(四月課題)
《儀禮經傳通解目次》書后;《通鑒》不載文人論;知恥說;蕉花、桐花七律。(蒲月課題)
夏五經闕文閏月傳闕文解;書《金史·交聘表》后;關學源流論;日長如大年賦。(閏蒲月課題)
易知簡能說;陰脫辨;機論;漢上迎秋詩并序。(六月課題)
思曰睿解;終軍、賈捐之論;明義;云賦。(七月課題)
魯詩源于荀子考;宋十科舉士議;一直層次說;秋禊。(八月課題)
董生說《年齡》以《論語》證狹義;《南、北史》義法優絀論;道與德為虛位辨;假借賦本無其字,依聲讬事;霜華七排十二韻。(玄月課題)
《孔子三朝(記)》考;馬氏《通考》詳文略獻論;廣仲長統《樂志》;擬鮑明遠《數詩》。(十月課題)
字于嘉解申《程傳》義;循吏論;釋慎;吹葭六節動逝世灰以題為韻;閔災新樂府。(十一月課題)
觱發解;明季東林復社論;擬白居易《消息交相養賦》;釀雪。(十一月齋課題)
以上即底稿《復堂日誌》所見所有的課題,凡131題,此中含《盡心課藝續集》已收者64題(即引文中標注下劃線者)。當然,課藝集中也有112題為日誌所掉收。兩比擬照,往除重復,便可獲得243題,這個數字應當比擬接近書院考課的所有的。日誌所錄課題的發明,不只可以或許補充課藝集在節錄多少數字上的缺乏,同時還能補充出版家教院考課,特殊是諸生課藝寫作的年夜致年代。別的,考課課題的全體性浮現,還有助于探討譚獻小我的出題戰略、學術取向及其與時期風潮的聯繫關係。如所出考史課題中,非常追蹤關心史乘“義例”“義法”,即所謂表微之學;于經子學術,則特重源流。這此中生怕幾多與譚獻生平信從章學誠有關。考題還有不少與楚地、湖北相干者,如“楚學淵源論”“敘楚國先賢”“楚學祠碑”“湖北地圖山水頌”“擬輯湖北詩征序例”等,則表示出必定的實際關心。
關于《盡心書院續集》的編選,底稿日誌中也有較為具體的記錄。光緒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日誌云:“選定盡心課藝始事,至二鼓已得數十篇。黃生翼之,玉樹長埋,遺篇在篋。有韻之文,無韻之筆,皆有可不雅采,為之慨氣。”(第25冊《慎來記》)黃生翼之,即黃云魁,課藝集終極收錄其課藝21篇,為諸生之冠。至十一日,已初步選定,十四日寫定目次,十八日抄寫序目并補錄姚汝說四篇,十九日始將謄清藍本及序目交予陳楙三。此后,周之楨、徐蔭松等又先后補送課藝。至十仲春既看,譚獻始為課藝集撰序,編選任務至此方告停止。
二、譚獻盡心書院受業門生考
在清代保留上去的浩繁硃卷人物經歷中,普通城市詳列受業師、受知師等,此中受業師部門,就包含有其人進讀或肄業各書院的山長、學長姓氏。如在光緒十五年己丑恩科中式第二十八名舉人汪兆鏞的經歷中,受業師一欄即列有陶福祥(前學海堂學長、菊坡精舍學長、禺山書院院長)、陳澧(前學海堂學長、菊坡精舍院長)、史澄(前粵秀書院院長)、羅家勤(前羊城書院院長)、潘衍桐(前越華書院院長)、黃槐森(前粵秀書院院長)等。對于這些學長、院長而言,汪兆鏞即可算作是他們的受業門生。征考一位士子的受知師或許比擬不難,除朱卷、科舉人物祖傳外,小我年譜、列傳、墓志或誡子、諭子書里,年夜多城市說起。但如若想要獲知一位山長在某一時段內有過哪些受業門生,則絕對比擬艱苦。在今朝所知的書院史猜中,結集刊印的書院課藝、報登載載的書院課案,或許是最為直接且易于獲取的文獻類型。
譚獻掌教盡心書院時代的受業門生,若以《盡心書院續集》為參考,便可獲得以下63人名錄:郭拱辰、張正鈞、張瑞國、鐘龍瑞、黃云魁、陳鴻儒、許鐘岳、陳問巽、甘鵬云、陳倫、雷以震、丁彝、余長春、權量、劉銘勛、陳則汪、王廷梓、雷以成、陳宧、夏先鼎、趙增典、劉培鈞、朱楙春、劉匹熊、周昌甲、張琴、甘葆真、陳鴻勛、黃炳琳、周家藩、賀汝珩、姚汝說、周之楨、劉邦駿、郭定鈞、徐蔭松、王傳珍、關道倬、李文翰、覃壽彭、程文藻、卓從乾、黃廷燮、舞蹈場地陳慶萱、范孟津、汪寶增、朱衣、魯秉周、陳曾壽、陳禮、邱岳、周以蕃、聞谷、周兆奎、周世傅、陳拔莘、孟晉祺、陳元珖、馬文炳、劉以忠、聞廷炬、周家弼、水祖培。當然,這僅僅是基于那時考課的優中選優,遠不克不及算作是書院肄業生的所有的。在底稿《復堂日誌》中,還保留有較多書院諸生來訪的記載,或可對這一份名單作一點彌補。如:
光緒十七年仲春三旬日 肄業張瑞五、陳少渠、杜武丞、屈子厚、張止澗、陳介石玠、陳祝方、張云船、甘小亭、董敬亭,又余廷弼、葉聯芳、陳問盛、陸炯照、趙增典、張凌漢、余培麟、葛秀華、熊文瑞、杜光佑、熊廷準壽九、楊存澤先后來見。(第54冊《云鶴紀游續錄》)
三月初二日 本日所見肄業生趙儼葳、楊明福錫堂、李家蔭、席樹森、汪炳麟、炳宸、炳元、黃光焯、邱岳、馮廷極中默、嚴寅亮、葉開甲、洪訓、朱兆春皮思、卓奎元、魯秉周、程思普、趙桂丹、陳世昌。(《云鶴紀游續錄》)
光緒十九年三月十七日 本日諸生見者為安陸陳向長祝方、陳向咸池方、郭拱辰仲侯、張思叡仲秀,黃州甘葆真小亭,黃岡嚴用鋆理臣,監利張□、黃蘋蓮虛船,安陸卓副貢奎元星階,黃安吳錫麟嵩甫。(第20冊《云鶴四錄》)
十八日 本日客來談者,諸開伯、徐生紹彝、周端仲,接見諸生為張琴丹岳(興國)、趙增典徽五(監利)、周昌甲子熙(當陽)、金承鈺寶珊(嘉魚)、魯桑周文明(武昌)、張承鋆敕青(蒲圻)、游家帡臞柏(蒲圻)、郭定鈞又唐(黃岡)、范孟津著丞(武昌)、楊先元慎齋(應山)、趙丙中云澤(云夢)、熊廷瑞價卿(云夢)、左樹玉森唐(應山),凡十三人。(《云鶴四錄》)
光緒二十一年仲春朔日 諸生來見者,武昌朱楙春墀笙、黃岡高維岳嵩生、安陸卓奎元次婁、漢陽王傳綿魯儒、江夏胡年夜崇天階、江夏權量謹堂、黃岡張叫珂錫疇、咸寧周家藩作侯、鐘祥劉先覺惟天、武昌范孟津著丞、黃岡嚴用深耀孫、黃岡周紱藻星階、江夏袁德輿幼賢。晨見漢陽蔡存芬芳圃,年十五,孤冷可念,言動安詳,思有以振拔之。(第24冊《馴復記》)
以上所列為日誌所記較為集中的來訪,其他散見者還有不少。若以光緒十六年玄月至光緒二十一年十仲春為區間停止體系排查,同時往除《盡心書院續集》一切者,則又可以獲得上面如許一份名單:陳滌生、周澤生、舒鎮龍、彭季曾、李浩如、張瑞五、陳少渠、杜武丞、屈子厚、張止澗、陳玠(介石)、陳祝方、張云船、董敬亭、余廷弼、葉聯芳、陳問盛、陸炯照、張凌漢、余培麟、葛秀華、熊文瑞、杜光佑、熊廷準(壽九)、楊存澤、吳敬孚、劉光炎、柯廷儲、張慶元、程鴻藻、李學德、陳問卿、左樹玉(森唐)、左樹瑛、汪永豐、趙垚、趙儼葳、楊明福(錫堂)、李家蔭、席樹森、汪炳麟、汪炳宸、汪炳元、黃光焯、邱岳、馮廷極(中默)、嚴寅亮、葉開甲、洪訓、朱兆春(皮思)、卓奎元、程思普、趙桂丹、陳世昌、陳荻舫、歐陽湘浦、周試笙、錢季薌、晉國年、張季煜、殷雯(東屏)、王兆鳳(儀九)、王殷益、陳向咸(池方)、張思叡(仲秀)、嚴用鋆(理臣),張□、黃蘋蓮(虛船)、吳錫麟(嵩甫)、金承鈺(寶珊)、魯桑周(文明)、張承鋆(子衡)、游家帡(臞柏)、楊先元(慎齋)、趙丙中(云澤)、熊廷瑞(價卿)、丁坦衢、喻義(華甫)、李紹白(鳳秀)、賀世珩(勛丞)、張宏獻(采丞)、陳式金(礪生)、革鳳翔(春山)、熊久瑞(傳齋)、賀鑾(柳門)、呂用賓(仲琛)、高維岳(嵩生)、王傳綿(魯儒)、胡年夜崇(天階)、張叫珂(錫疇)、劉先覺(惟天)、嚴用深(耀孫)、周紱藻(星階)、袁德輿(幼賢)、蔡存芳(噴鼻圃)、吳芳藻(聘三)、陳應昌(子文)、揭文詒(稚韓)、童立暹(逸暄)、高建墀(丹園)、許南屏(鐘華)、尹福昌、方家炘(小山)、張炳奎(煥霆)、熊蔭文(博齋)、徐蔭松(鶴巢)、黃耀奎(蘚亭)、姚祖培(繩武)、黃兆蘭(秀生)、楊體藻(漢丞)、李調陽(燮堂)、陳恩潞(文叔)、龍瑞驤(季驄)、陳元珪(特齋)、聞轂(筱輿)、梅□曾(勉齋)、劉作璧(榴生)、張鳳扆(真吾)、姚共享會議室名俊(荷舫)、周兆奎(畣山)、王楨(子中)、夏良林(樸卿)、程景勛(竹湄),凡123人。這般,譚獻盡心書院受業門生可考者已有186人。
在這可考的百余位受業門生中,后來勝利晉升舉人、進士者,有甘鵬云、朱楙春、夏先鼎、周之楨、覃壽彭、陳曾壽、水祖培、陳倫、王廷梓、雷以成、黃廷燮、張琴、汪寶增等,此中甘鵬云、周之楨、陳曾壽、陳宧等更是以學術、文學或事功而著名后世。至于譚獻與眾受業門生的來往,以在底稿《復堂日誌》中呈現的頻率而論,當數甘鵬云為最高,自光緒十六年至二十三年,“月樵”二字凡63見。其他頻率較高者,如王廷梓,亦僅11見。王廷梓,字丹崖,湖北云夢人。譚獻光緒二十一年七月初旬日日誌云:“云夢王丹崖來,名廷梓,往年舉于鄉,榜前三月丁父憂,未會試。”(第24冊《馴復記》)又光緒十九年三月廿三日日誌云:“傍晚,張凌漢梁臣同王廷梓丹崖來談,丹崖以浙中新刻《學海堂經解》依經分訂本見教,殊粗觕。”(第20冊《云鶴四錄》)日誌所載具有現實意義的交往僅此兩見,其他則多為群體性的造訪。
三、譚獻與甘鵬云
甘鵬云(1862—1940),字翼父,號藥樵(一作月樵)、耐翁,晚號息園居士,湖北潛江人。光緒二十八年舉人,二十九年進士。歷官工部主事瑜伽場地、度支部主事、吉林國稅廳準備處長等。著有《潛廬類稿》十三卷《續稿》十二卷、《潛廬詩錄》六卷《息園晚歲詩》三卷、《潛廬漫筆》十二卷、《崇雅堂書錄》十五卷等。其人以光緒十四年(1888)四月至武昌,鄉試落選后即居住盡心書院,那時書院山長為左紹佐。光緒十六年玄月朔日,為二人的第一次會見。當天日誌云:“客來為胡硯樵、朱小云、張小華、胡書樵、陶晉如、徐子彝、朱明甫、謝拾青、甘月樵、沔陽周樹鍇西銘、劉德卿。”(第54冊《云鶴紀游續錄》)此后的數月以致數年間,甘氏來訪談藝的記載開端屢屢見諸日誌。或是由于人物成分位置及日誌記載的不合錯誤等,在《復堂日誌》中并沒有關于談藝內在的事務的具體記錄,但卻可以在甘鵬云的相干著作中找到陳跡。
現存《潛廬詩錄》卷二有《追想詩五十首》,第十八首云:“愛讀人世未見書,欲尋軌轍總含混。江城問業譚夫子,賜我南針得徑途。”又小注云:“壬辰春,從譚復堂師長教師游,問唸書法。師長教師曰:‘唸書須先有進手處,最忌泛覽。文章、經學,均要從小學進手。’予自此專治《說文》,偶有所得,手自札記,頗覺有得力處。”此是為談唸書次序遞次與進門軌轍,壬辰為光緒十八年。所撰《陳東塾師長教師傳》亦云:“曩侍坐譚復堂師,師曰:‘東塾之學,通漢宋之郵、學術倚伏之理,至本日必有此家數矣。’予從事東塾之學始此。”此是為論當世學術,指明學術源流。故光緒十九年十一月日誌云:“謁譚復堂師,于學術源流、文章道路、立品本末,議論整天,娓娓不倦。老輩誘掖后進,懇摯這般。鵬云自庚寅秋從游鄂渚,辱承訓迪,始稍識問學涂轍。”同時,或許是遭到譚獻影響,甘鵬云于金石碑版亦極為酷好。這一點在《復堂日誌》中表現得最為顯明:
光緒十六年玄月初旬日 甘月樵昨以宜昌新出《黃牛廟碑》拓本見教,分書十一行,行廿一字。諸葛武侯辭首云:“蒙劉氏顧草廬,勢不成卻”,又云:“相拉總師”,詞旨凡猥,必出捏造。中有“亂石排空,驚濤拍岸”,語出東坡“《酹江月》”詞。(第54冊《云鶴紀游續錄》)
光緒十九年四初一日 月樵以碑拓數十事見教,間有予所未得,皆近拓也。(第20冊《云鶴續錄》)
二日 昨月樵留所得近時碑拓,予夙所未見者:《魏武閏年李琮墓志》《年夜和年韓懿宗墓志》《隋年夜業年吳璣墓志》《唐八都神壇錄》《長安廣平張黑力等造真容象碑》。(《云鶴續錄》)
六月廿五日 核定月樵所躲金石磚拓百余份,鈐小印,作札還之。(第21冊《燕支小錄》)
光緒二十一年三月看日 甘月樵來,前以北朝碑本屬其核定,云王氏《萃編》、孫氏《訪碑錄》皆未著錄,考之,為《宇文泰碑》。(第24冊《馴復記》)
譚獻雖非專門的金石學者,但生平與魏錫曾、趙之謙、蔡鼎、繆荃孫等交往頻仍,所到一地,亦必多方搜訪金石碑版。 至武昌后,其重要的金石來往對象即為甘鵬云,其運動內在的事務包含稀見碑拓的互通有無、核定辨偽及編目題跋等。今甘氏現存著作中有《崇雅堂碑錄》五卷補四卷,著錄歷代金石碑版四千余通。早年師生間的這種商討揣摩,應當起到了引領的感化。
甘鵬云對譚獻的師從與效法,還表現在詳細的著作方法上,如所撰《潛廬漫筆》便是很好的例證。《潛廬漫筆》凡十三卷,含《菱湖日誌》八卷,《北游日誌》《南旋日誌》《沙頭答問》《豫游遊記》《雞林瑣記》各一卷。其書名雖稱日誌,但并非嚴厲依照“排日誌事”的形式,而是有興趣識的節選、要刪,以日誌為著作。這一點與刊本《復堂日誌》可謂千篇一律。其光緒十六年(1890)自述有云:“文正寫日誌,蓋仿倭文端之例,云為日誌則兼仿臧拜經、譚復堂師之例,群經微言年夜義有所窺則記之,近儒群情有所辨證亦記之,讀子史百家亦然。凡書中精嚴要語可用以考古、可用以經世、可用以治身者,則節鈔之,以當要刪。”可見完整是出于有興趣識的模擬。后來盧弼在為此書撰序時亦云:“其文體略仿譚半廠例,于焦氏《筆乘》、胡氏《筆叢》、顧氏《日知錄》、王氏《蛾術編》為近,第未區分門類耳。”當然,甘氏對譚獻的服從和師法,并非止步于此。以見存文獻而論,至多還有抄寫批點、校語一種。在一門常識或學問的晚期習得經過歷程中,謄抄、過錄批點是最為罕見的便利秘訣。此中最為典範確當屬桐城派的孤本體系及其外部暢通。而在譚獻師友圈中,也存在相似的一部書,即譚評《四六文鈔》。
迻錄譚師評校本《四六文鈔》卒業。師治是書特勤,初評于閩中,再評于金陵鎖院,三評于全椒官舍,丹黃點勘,屢更冷暑,致為緊密。同時楊年夜令佩瑗亦有校本,羅陳諸書校記、異同甚備,亦善本也。師既寫定兩次評點(閩本已掉),復假楊本傳錄然否異同,可用互勘,亦足可貴矣。同窗高子仿琴、趙子伯威、郭子仲侯均迻錄一通。云以人事牽率,促未果。今歲仲春,負篋武昌,頗思假鈔,而師已整裝返武林矣。逡巡至八月始借伯威傳錄之本,順次迻寫。始事仲秋上旬,匝月卒業。是月也,潛城洪流,室廬蕩然,意頗郁郁,惟藉丹鉛點勘,稍抒牢愁。雖身上落虱,盎米頻空,不恤也。嗟乎!余羈滯武昌殆將十年,天假之緣,使余多讀異書,多得師友,不成謂非幸矣。聊書本末,用識人緣。
甘氏檢閱校對此書在光緒二十二年八月,那時譚獻已辭回武林。但據資料可知,前此迻錄是本者已有高駿烈(仿琴)、趙儼葳(伯威)、郭拱辰(仲侯)等三人,而此中郭拱辰可確知為盡心書院門生。實在,在受業生徒中,除郭拱辰、甘鵬云外,周之楨(貞亮)亦曾錄有一本。則所知傳鈔本已有五部。至于傳鈔的后續影響,則直接表現在文學不雅念上。甘鵬云《續追想詩六十首》第十九云:“文章盛業經全國,無物之言吁足羞。好笑眾人談家數,強分駢散劃鴻溝。”李兆洛編選《四六文鈔》意圖即在于以推尊駢體為手腕,終極買通駢散,廢除駢散兩分的固有不雅念。譚獻生平三評此書,其所尋求的也是消彌領域,以到達駢散不分。一如其日誌所言,于文章之事,“先以不分駢散為粗跡、為回瀾。”而甘氏詩中對眾人強分駢散的嗤笑,可以說是很好地繼續了譚獻的文章理念。其《續追想詩六十首》第二十又云:“文章巨擘汪容甫,史學巨匠章會稽。并世兩雄吾所愛,雙峰高蹴萬山低。”眾所周知,汪中、章學誠為譚獻生平謹守不移的人物,其《師儒表》甚至將二人直接列進“盡學”,位置在顧炎武、王念孫等名家通儒之上。甘鵬云直接將二人列為“并世兩雄”,應該也是受了譚獻的影響。至光緒二十三年四月,甘氏又抄寫了譚校《定庵文集》。《潛廬漫筆》卷五云:“《定庵文集》三卷《續集》四卷,為同治七年曹籀序、吳煦刻,《文續錄》一卷、《詩錄》三卷、《詞錄》五卷為同治八年吳煦刻。字句零落不成讀,借得鄭贊侯師長教師本,據補十數字。嗣復據譚復堂師核定本詳校,是正凡數十字。師本點識極精,于讀者甚無益,因依錄之,匝月而畢。讀之終卷,乃毫發無遺憾也。”而龔自珍也是譚獻持久師法且列進“盡學”的人物教學場地。凡此,均可看出譚獻在甘鵬云生平學術選擇與不雅念形塑上所施展的感化。
余 論
光緒二十一年十仲春,譚獻辭往盡心書院講席。二十二年開端供職于湖北官書局,在此后的一段時光里,譚獻為陳楙三代撰《盡心書院續集跋》,又特別檢閱校對了《盡心書院續集》紅樣,并于光緒二十三年仲春終極交排印人。至此,盡心講席的事務剛剛告一段落,但譚獻的書院運動卻并未就此停止。光緒二十五年(1899)六初一日,寧波知府復以寧波辨志精舍辭章講席來聘,重要擔任四時辭章課題的命制以及課藝的評定,每季修金四十元。此后又增添了孝廉堂小課題的命制與評閱任務。光緒二十六年玄月二十六日,又接杭州詁經精舍聘書,日誌云:“詁經精舍監院曹樹培筱槎送劉撫部延予辛丑年掌教精舍聘書來,相見談。回想亂后重建精舍,予監院數載。前塵如夢景,老餐苜蓿,惘惘若何!”(第29冊《庚子秋閏》)譚獻初任詁經精舍監院,在同治四年(1865)玄月,那時精舍山長為顏宗儀。至同治六年十一月辭往,前后凡兩年有余。光緒十四年(1888),譚獻本有充當精舍山長的機遇,但以其非翰林出生而被黜,事見袁昶日誌。今以垂老之年而得此任,心境多麼復雜,可想而知。在此后的半年多時光里,譚獻共出題四次,分辨為精舍開課題、三月課題、夏日課題、蒲月并行六月課題。光緒二十七年六月二十八日《申報》(第100171號)有《之江秋浪》一則云:“詁經精舍山長譚仲修太守于本月某日仙逝,一切蒲月看課卷,尚未評定甲乙;聞由紫陽山長王同伯比部代為檢閱校對,至接主是席者,現尚未經聘定也。”隨同譚獻的永逝,與其人相干的書院運動也就此落下帷幕。
[基金項目:國度社會迷信基金青年項目“底稿《復堂日誌》收拾與譚獻文學研討”(20CZW033)。]
(作者簡介:吳欽根(1988—),男,江西萬載人,湖南年夜學文學院副傳授,重要從事清代文學與文獻研討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