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文(《清末古籍影印小記》,見4月7日《躲書報》)談到清末影印古籍汗青及特色,也提到那時影印古籍衰落的緣由,實在昔時石印業江河日下的緣由,當然同廢科舉有關,但更重要的仍是印刷業主導下的古籍影印,掌管者眼光短淺且利慾熏心,又缺少古書版本、出書專門研究方面的常識,注定了其好景不常的命運。上面謹以同文書局為例,略加闡明。為什么以同文書局為例?因同文書局在清末的古籍影印運動中,成就和影響最年夜,並且是國人創辦的首家石印書局,其破產的時光又在廢止科舉的八年之前,更具代表性。
光緒七年(1881),粵商徐鴻復、徐潤開設了同文書局,購備石印機12舞蹈教室架,雇用職工500名,專事翻印古籍善本。《徐愚齋自敘年譜》光緒八年附記,對同文書局的始末作了一個扼要歸納綜合:“查石印冊本,始于英商點石齋,用機械將原書攝影石上,筆跡清楚,與原書無毫發爽,減少、縮小悉隨人意。心竊慕之,乃集股開辦同文書局,建廠購機,網羅冊本認為樣本,旋于京師寶文齋覓得殿板白紙《二十四史》所有的、《圖書集成》所有的陸續印出,《資治通鑒》《通鑒綱目》《通鑒輯覽》《佩文韻府》《佩文齋字畫譜》《淵鑒類函》《駢字類編》《全唐詩文》《康熙字典》,不下十數萬本,各類法帖、鉅細題《文府》等,十數萬部,莫不唯妙惟肖,優美盡倫,咸推為石印之冠。迨光緒十七年辛卯,內廷傳辦石印《圖書集成》一百部,即由同文書局承印,壬辰年創辦,甲午年選集達成進呈,從此名譽興隆。唯十余年后,印書既多,壓本愈重,功成身退,遂于光緒二十四年(1898)戊戌開辦。”
可謂“石印之冠”
說同文書局影印之書“莫不唯妙惟肖,優美盡倫,咸推為石印之冠”,盡非妄語,就以那時最具影響力的兩部書《康熙字典》《二十四史》為例,便可證實。先說《康熙字典》。
同文書局從清光緒癸未(1883)開端影印《康熙字典》,昔時出了兩個版本,此中一種在天頭擺列了篆字。原版《康熙字典》是沒有篆字的,這一版大要是《康熙字典》影印本中初次增添了篆字。此后增篆《康熙字典》便成為主流產物,廣受接待。光緒庚寅季春(1890),同文書局發布了半葉十八行,行二十四字本《康熙字典》,在字體減少不顯明的情形下,比殿版十六行本節儉近非常之一的篇幅,又增添了篆字,且編校精當,筆跡清楚,很快遭到追捧。至遲在平易近國十四年(1925),中華書局便開端影印同文書局十八行本《康熙字典》,強強聯合,由此開啟了同文書局本《康熙字典》暢行百年的光輝史。1949年之前,中華書局本《康熙字典》,封面書簽均標有“同文書局原版”字樣,書前牌記為“同文書局原版中華書局精印”。1958年1月,中華書局出書刊行了平裝本《康熙字典》,并在每頁下方標注“同文書局原版”字樣,至今重印了上百萬冊。
再說《二十四史》。武英殿《二十四史》,是中國晚期石印業者最為重視的“熱點”,及鋒而試的是同文書局。同文書局《股印二十四史啟》云:“欲窺全史者,非殿版不成,而殿版又非乾隆初印不成。蓋重建晚出之本,往往漸掉其真,缺乏貴也。道光以前,累世承平,人文蔚起,通都年夜邑,必有庋躲全史,以備年夜美觀摩;兵燹之后,文雅大難,志學之士欲責備史而讀之,蓋有登天之難焉。本局現以二千八百五十金購得乾隆初印開化紙全史一部,計七百十一本,不敢私為己有,愿與同好共之,擬用石印,較原版略縮,本數則仍其舊。” 光緒十年(1884),同文書局本《二十四史》陸續面世。該書高20厘米,寬12.6厘米,瑜伽教室屬于32開本尺寸;半葉版框高15厘米,寬10厘米;十行,行二十一字。開本不年夜字卻不小,既便于庋躲,又省料利于下降書價。
眾說“同文本”
平易近國粹者錢基博,對同文本《二十四史》頗有微詞,他說:“光緒間,歐美石印法初傳至中國時,粵之徐氏創同文書局,印精本冊本,最有名者為覆印武英殿《二十四史》,皆全張付印。徒以所得非初印本,筆跡漫漶,乃延人描使顯明,便于付印;又書手非通人,遇字不成解者,輒改以臆,訛謬百出。尤好笑者,自言所據乾隆四年本,而不知四年所刻,固無《舊五代史》,又未見乾隆四十九年殿本,輒依殿板行款,別寫一通,板心亦題乾隆四年,書估無識,有這般者。然世乃以筆跡明朗,稱為佳本。竹簡齋印《二十四史》,遂用同文書局本,故錯字一仍其舊。”
錢基博所云多不失實。起首,謂“徒以所得非初印本,筆跡漫漶,乃延人描使顯明,便于付印;又書手非通人,遇字不成解者,輒改以臆,訛謬百出”,似證據缺乏。殿本《二十四史》面世,至光緒十年同文書局影印之時,不外百年,《舊五代史》則又晚四十年,“筆跡漫漶”應屬個例;“延人描使顯明,便于付印”,系那時石印業廣泛之流程,即后來商務印書館亦無破例;至于“遇字不成解者,輒改以臆,訛謬百出”,不單錢氏未能舉證,后來也無人指出。其次,“又未見乾隆四十九年殿本,輒依殿板行款,別寫一通”,此說盡非現實。徐潤為清末有名實業家,“四年夜大班”之一,兼任招商局會辦(其小我持股百分之五十以上),與李鴻章、張蔭桓等朝廷顯貴關系親密,搞到一部初印殿本《二十四史》應當不難。前引《徐愚齋自敘年譜》即明言“于京師寶文齋覓得殿板白紙《二十四史》所有的”,同文書局《股印二十四史啟》又謂“本局現以二千八百五十金購得乾隆初印開化紙全史一部,計七百十一本”,《舊五代史》自當在此中。并且,《舊五代史》皇皇一百五十卷二十四冊,“依殿板行款別寫一通”,寫后尚需雕版,談何不難!從時光上看,《舊五代史》與《史記》等均系“光緒十年甲申二月”首版之書,最基礎沒有“別寫一通”的能夠。現實情形是,同文書局編印者誤認為所購之《舊五代史舞蹈場地》(乾隆四十九年校刊本)非初印,特將中縫“乾隆四十九年”改為“乾隆四年”,假充“初印”。此舉雖屬蒙昧妄為,與“依殿板行款別寫一通”性質分歧,同文書局《舊五代史》系乾隆四十九年殿本是沒有題目的。同文本《二十四史》因印制優良,后為竹簡齋、中華書局屢次翻印,銷量多達上千部。
先行者的進獻
總體上看瑜伽教室,同文書局影印本的東西的品質在那時可謂一流,因此《康熙字典》《二十四史》等書,成為同業翻印的藍本,并標注“同文原版”以進步身價。別的,同文書局影印書種類單一,凡昔時熱點之書包羅萬象,除前文徐潤自述之書外,能見到者另有《三禮圖》《經學輯要》《四書經史摘證》《宋本說文解字》《說文解字雙聲疊韻譜》《爾雅音圖》《切韻指掌圖》《韻史》《紀元編》《欽定四庫全書簡明目次》等上百種,皆紙張白凈,筆跡清楚,東西的品質上乘。
但是,細查之下可以發明,同文書局所印之書,與其他鉅細書莊之書并無實質差別,多為重復出書,版本也是罕見的清代通行本,所謂《宋本說文解字》《宋本切韻指掌圖》,實為清代翻刻本。在此情形下,同文書局特別檢閱校對、印制及優質的紙張資料,反而增添了本錢,在“劣幣驅除良幣”的年夜周遭的狀況下,“印書既多,壓本愈重”,直至關張破產,就缺乏為怪了。無獨佔偶,情形與同文書局類似的點石齋石印書局,也于宣統元年(1909)破產,并進上海集成圖書公司。
振聾發聵的是,歷經清末三十余年,數十家信局書莊翻印古籍的高潮后,張元濟師長教師在1920年寫就的《四部叢刊啟》中,感嘆道:“自咸同以來,神州幾經多故,舊籍日就消亡,蓋求書之難,國粹之微,未有甚于此時者也。……此其所收皆四部之中,家弦戶誦之書,如布帛菽粟,四平易近不成一日缺者。”這段話,簡直全盤否認了此前的古籍影印結果,雖略顯果斷,卻也八九不離十。
清末古籍影印最年夜的成就:在拍照石印技巧及古籍版式design等方面,積聚了不少經歷,為平易近國時代古籍影印的年夜成長,打下了必定的基本。例如,同文書局殿本《二十四史》、十八行本《康熙字典》等書的開本,可謂“黃金”尺寸,商務印書館的《四部叢刊》與此相仿,大要遭到啟示。張元濟師長教師對此開本的評價甚高,曰:“雕版之書,卷帙眾多,躲之充棟,載之專車,日常平凡翻閱,亦屢煩乎轉換。此則石印,但略小其匡而不并其葉,故冊小而字年夜;冊小則便庋躲,字年夜則能好看。(《四部叢刊啟》)”再有,“四拼頁”“九拼頁”等割裱縮印方法,也為后人大批采用,如中華書局影印的《古今圖書集成》,開通書店的《個人空間二十五史》,都是九拼頁,將鴻篇巨制的現代名著年夜幅減少,為年夜部頭古籍圖書的普及,作出了進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