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物問題與氣論
作者:丁耘(復旦年夜學哲學學院傳授)
來源:《中國社會科學》包養sd2022年第6期
摘要:作為中國思惟最主要的傳統之一,氣論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現代表達。其主要原由在于現代中國哲包養留言板學的基礎問題是心物問題,而這一問題的急切性與陽明學親密相關。晚明氣論通過揚棄陽明學,回應了唯心論,解決了心物問題。劉宗周和王夫之借鑒唯識學戰勝陽明心學的思緒,從唯心論翻轉出氣論的途徑。氣論的特徵在這一翻轉中獲得了明白的顯示:從功夫論進進心性論,用唯識學重述心性論,用唯氣論轉化唯識學。此中需求著重論證的是王夫之將阿賴耶識轉為“太虛即氣”。作為對照,現代中國哲學中梁漱溟、熊十力的學說,以及他們為何雖也提出各自的新唯識論卻未能走向氣論的起因,也應獲得解釋和檢討。
關鍵詞:心物問題;晚明氣論;新唯識之路;力
近年來,我國哲學界對“中國性”的自覺可謂方興未艾。討論不止一種視角,但無論若何進手,中西哲學的關系是繞不過往的難題。這方面影響最年夜、堪為表征的當數“反向格義”說。此說的范例之一是:氣論之難以定位。這個麻煩牽涉全局。氣論非可是中國哲學最主要的一個傳統,也是中國思惟最鮮明的特征之一,是中華文明自我懂得的關鍵一環。在中國思惟的現代轉型中,氣論一方面依然發揮著深遠的影響,另一方面在現代哲學中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表述與地位。重寫中國哲學史必定面臨一項艱巨而光榮的任務:從頭解釋氣論、撥正反向格義。
這個任務面臨著直接的困難。假如依照精力與物質這一基礎分類,會發現“氣”通向“質”,但又包括“神”這一維。另一方面,假如完整拒絕東方哲學的架構,那么就只能在古學內部解釋這一傳統,氣論就無法作為活的東西進進當前的思慮。針對這一窘境,學界已有某種折衷性嘗試。例如船山學者早有擺脫“質”,轉用另一西學概念(“能”)來掌握“氣”的洞見。[1]但這仍屬空谷足音。本文嘗試從晚明氣論出發,系統推進這一盡力。晚明氣論是氣論傳統的巔峰。它最主要的理論對手是傳統心學的頂峰——陽明學。此間有一個主要而又被學界忽視的問題:晚明氣論是若何從陽明心學中翻轉出來的。通過處理心物問題、揚棄唯心論,氣論的特徵在這一翻轉途徑中獲得了最明白、深入的顯示。本文采取從心學到氣論的論述線索,以晚明氣論為范例,并參照中國現代哲學的類似途徑,摸索氣論解釋的新標的目的。[2]
一 陽明心學與晚明氣論
“心”與佛家的關系極其親密,以致于程子將“本天”還是“本意天良”當成儒佛的最年夜差別。經過心學洗禮的明儒,則力圖為儒家自己保存“心”的一脈,在廣義的心學內部劃清儒佛界線。儒家心學與佛學的這種奧妙關系,既是儒門的焦慮,又是理學不斷推進的動力。無論儒佛在此問題上有多年夜差異,它們與“唯心論”的關系,都比Idealismus更為直接與深入。“心”分歧于“觀念”(Idee),但中國哲學中完全周全的心學系統,包括了對“觀念”的分歧處理。相反,Idealismus的主流傳統其實并無對“心”的完全研討(用唯識術語說,至少觸及部門的“識”及其自證分、部門“心所”)。是以,用“唯心主義”述謂中國哲學中的某些傳統,比用在東方哲學史里,反而貼切得多。
與之相反,“唯物”一詞雖仿佛典漢譯而造,卻不見于舊典。不過,強調“物”卻是中國哲學,尤其是理學的主要面向。這一脈絡越來越與心學密不成分。正因為“心”(不等于“觀念”)與“物”(不等于“質”)在中國哲學內部親密相關,當Idealismus被譯解為“唯心主義”時,作為對方的Materialismus就可相應譯為“唯物主義”。令這對譯名確立的,是中國思惟史內部的心物問題。
當然,心物問題在理學中并非基礎問題。理學基礎問題關乎心、理、氣三者間的關系。佛學內部心識與法(特別是色法)的關系,更接近于心與物的問題。不過,對明儒而言,心物問題雖不最基礎卻堪稱尖銳,因為這關乎《年夜學》的解釋權。嚴格地說,在當時通行的儒家原典中,心與物的相關性只見乎《年夜學》。其他典籍,談“心”處雖然不少,亦有說“物”處,但彼此并舉成對則實屬罕見。朱子將《年夜學》定為儒學進門第一書,并將《年夜學》的“格物”立為學問主旨。陸王程朱之爭的關鍵當然是心、理關系。但在對原典解釋權的爭奪上,特別在功夫論上,爭論起首集中于《年夜學》的心物問題。此篇心、意、知、物的關系始終糾纏著明代中早期思惟界。心物對揚,實際上是朱陸之爭這個晚世學術思惟史基礎張力的體現。用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往對譯Idealismus與Materialismus,這并非單純誤差,而是這個詮釋學本相的呈現:宋明理學——尤其是陽明學——是晚明、晚清以及東瀛譯解西學的基礎境域。
既然心物問題是中國思惟的內在問題,那么就可開啟一個新思緒,即不往糾結“唯心”“唯物”的西學對譯佈景,而是往考核理學及佛學內部的“心”“物”問題及其各種解決方略。從這一路向可以更明白地輿解心學的來由和氣論的針對性。
明儒大略以解釋《年夜學》處理心物問題。心物關系在陽明及其后學那里,是依意識哲學解釋、依《孟子》甚至禪宗的某些洞見唱工夫的。陽明說:“心之所發即是意。意之本體即是知。意之地點即是物。”[3]意是體之發用。意必有相應者(“地點”)。物就是意的相應、相關項。心通過意與物相關。體用的統一是(良)知。這里的說明緊扣一個“所”字,是以意識的能所結構為框架的。“物”盡管可以轉義為“事”與“理”,但起首是意識之所向,是被心所顯明者。心可以統說(包括狹義的心以及意與知),也可只就體上說。心既是體,意就是用,物則是意之地點。心意之間是體用關系,意物之間是能所關系。陽明“致知己”的教誨字面上重“知”,或亦以“感應”解心物關系,但這些都是即用顯體,攝所進能,心意物的基礎結構并無最基礎變化。由這種體用不貳、能所相應的結構,可予《年夜學》以融貫的解釋,致知己既是格物,又是正心誠意。可謂即用即體,即感即寂。
這種中國式的唯心論,被牟宗三稱為比西學的Idealismus更為純正的、“徹底的唯心主義”,甚至也是徹底的實在論。[4]此說有正確包養甜心處,心意知物的結構,確較僅從“觀念”出發的Idealismus更為周全。但是徹底性與實在性,均無從說起。若智如紛歧,則兩者成對,皆非“絕對”,不成謂之徹底。若智如為一,此是真常唯心論精義。然真如當是二空所顯之“圓成實性”,并非世間法的“實在性”。陽明學當然是唯心論,但既不徹底,亦無足夠的實在性。向徹底性與實在性的挺進,在西學就是斯賓諾莎哲學在笛卡爾之后的出現、在康德之后的復興;在晚明就是陽明之后劉宗周、王夫之、方以智的摸索。此間最主要的事務是氣論的復興。假如說德國古典哲學以徹底、絕對的觀念論為終結的話,那么明代表學則是以絕對的唯氣論為終結的。后者既摸索了一種比陽明學更為徹底的唯心論形態,又從中翻轉出了分歧于宋儒氣論的新形態。此中最主要的是劉蕺山與王船山的氣論。
黃梨洲以明季理學超出宋代而驕傲,他筆下的理學史終結于其師劉蕺山的氣論:“盈六合氣間皆氣也。其在人心,一氣之風行,誠通誠復,天然分為喜怒哀樂。仁義禮智之名,是以而起者也……”[5]后人極為推許的王船山,更是集氣論傳統之年夜成。二子有一相通處,都借勢唯識學批評、深化了陽明心學,再從中轉出氣論。這般可以既借助心學的某些成績跳出理本論,又能借助氣論揚棄心學,上接濂溪、橫渠,將整個宋明理學完成于絕對唯氣論。從中國哲學看,這個版本的氣論跳出了程朱、陸王之爭。從東方sd包養哲學與現代中國哲學看,它其實也跳出了狹義的所謂唯心、唯物之爭。劉、王的這種雙重跳出,有一個配合的特點,即作為明代唯心論的揚棄者,它們內具的心學論述雖有欠圓熟,卻較陽明學更為深入。這個特點是其他形態的氣論不曾具備的。
明末氣論的包養一個月這個形態包養心得及其殊勝極易被誤解。下文將做系統的廓清,這里先提出三個預備觀點。
起首,僅僅依附傳統的理氣論范式,或心學、理學范式,無法恰當地掌握明代哲學的重要爭論。實際上,正如張岱年指出的,宋明理學處于三個而非兩個基礎概念的問題域中,這就是心、理、氣。[6]宋代表學的基礎問題是理氣問題,這表現在程朱一系對張載的批評與接收上。宋代當然也有關于心氣關系的討論,但并非當時的基礎問題。以陽明學為代表,明代哲學的基礎問題起首是心與理的關系問題。“心即理也”,“無心外之理”才是陽明學的最基礎主旨。陽明心學的批評者當然有秉持朱子學立場的,但最無力且開新說的批評者,來自氣論。自此,明代哲學的基礎問題就包含了心氣關系。明末氣論不克不及只在理氣論上掌握。缺掉心性論,無由見其特徵。[7]晚明哲學對心與氣的認識都加深了,故對心氣問題的處理年夜分歧于宋儒。晚明氣論是從心學轉出的氣論,既是比陽明學更徹底的心學,也是比橫渠學更徹底的氣論。下文將分別提醒這兩層。
其次,晚明氣論通過對唯識學的資取,提出了比陽明學更深細的心學論述。真正系統提出“唯心論”的,并非一切佛學派別,而是唯識及其他相關宗派。如中觀應成派論師月稱就專門破斥過“一切唯心造”。唯識學主流將識分為八種: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(合為前五識)、意、末那、阿賴耶識。泛泛地說,意識、末那識、阿賴耶識都可被稱為心。在這個意義上,“唯心主義”是有階次差別的。嚴格地說,第八識才是“心”。在有的唯識系統中,末那識可被稱為“意”,其他各識合稱為“識”。[8]對中國哲學有深遠影響的《年夜乘起信論》,其最基礎見地分歧于主流唯識學,屬于真常唯心一系,但其對心識的剖析范式年夜體上仍按照唯識學。
無論從主流唯識還是真常唯心的系統看,陽明心學只達到了“意識”意義上的心,并非徹底的唯心論;或許說只要意識與物的一重體用。主流唯識系統雖然主張離心無境、離識無法,但這個心的最基礎義不是“意識”,而是阿賴耶識。變現萬物的本非意識,故僅憑意識是不克不及轉物轉境的。陽明“觀花”發揮的“心外無物”之理,不用訴諸唯物主義,在唯識學就是不成立的。有佛包養妹學研討者指出,陽明學只是“主觀唯心主義”(依意識),尚未達到唯識今學的“客觀唯心主義”(依阿賴耶識)與《起信論》系統的“絕對唯心主義”(依如來躲自性清凈心)。[9]總體而言,陽明心學對禪宗的化用較多,而陽明學的批評者,以蕺山、船山為例,對唯識學的運用、改革較多。二子的心學論述可謂都是某種“新唯識論”,都已超出了單純的“意識”層面。他們都明確批評陽明學人只在念頭上唱工夫,都要追問意識、念頭意義上的“心”的根據,都在這個意義上超出了陽明學形態的“心學”。這種根據在唯識學那里是第七、第八識,在劉王那里,將這些深于意識的心識翻轉、推進,就是氣論中的天道與人道。他們的“新唯識論”是唯氣論能夠揚棄陽明心學的主要憑借。
最后,明末唯氣論是從心性論中轉出的氣論,其形態與素樸宇宙論意義上的氣論有深入差別。近年已有學者見到這一層,如楊儒賓將兩種氣論分別稱之為道體論氣學(有超出論面向)與天然主義氣學(素樸的宇宙論),并將張載、王夫之與方以智列為前者的代表。[10]本文贊成這一區分。但關于其區分的依據以及兩種形態的范例,有分歧見解。楊氏對于道體論氣論的超出性與本體性的界說,歸根結底還是依據牟宗三的先驗品德主體與品德化宇宙論之學。這當然能夠區分兩種氣論,但無法區分所謂道體學氣論與明代心學統緒中的氣論。本文試圖表白,晚明氣論的殊勝之處恰好是用“實體”(船山自己用語)揚棄了心性。本文不主張將橫渠列進這個統緒。船山橫渠之別在于前者批評且借鑒了有宗,開出從心學轉出氣論之路;后者當然也要辟佛,但對佛學的清楚不深刻,且以空宗為對手,既對付不了程朱,也對付不了陸王,實際上也對付不了佛學。橫渠之說就被朱子譏為“年夜輪回”。方以智自己的佛學資源,更多地來自華嚴與禪宗,對陽明心學的批評,反而重要借助朱子學。方氏當然有超出心學之偏的“絕對”“相待”“一而二”的立場,但這個一而二的絕對者并不是“氣”,恐仍近于佛家心性學說。他的獨特徵實已溢出了宋明理學,以致無法以完成者目之。故本文用劉宗周取代方以智,新唯識論轉進唯氣論之路加倍明白。
當然,并非一切對唯識學的改革都會引向絕對唯氣論,也能夠像現代中國哲學那樣,推進到華嚴(章太炎),或退轉到儒家心學(梁漱溟、熊十力)。同時也應看到,所謂“天然主義氣論”,對明末氣論仍有深入影響。本文以為,劉、王與“天然主義氣論”的區別并不在于所謂“氣一元論”或以氣為“道體”,[11]而在于能夠通過揚棄唯心論達到唯氣論,從而可為氣這個“道體”賦予統一“物”“我”的含義。[12]這不是說,在劉王那里通向“氣一元論”的途徑只要新唯識論一條。而是說,包養軟體只要他們開出了氣論的心性之路,從而將氣論傳統提到了絕對性層面。
這條途徑可歸納綜合為三個步驟:從功夫論進進心性論,用唯識學重述心性論,用唯氣論轉化唯識學。明代心性論從來不是空頭理論,而是功夫論的所依與所證。心性論惹起的爭論,包含對《年夜學》朱注的爭論,起首是功夫論上的。捉住這一點,才幹從劉王迷宮般的系統中找到頭緒。以下分述蕺山和船山。
二 晚明氣論的“新唯識”之路(上):蕺山學
對蕺山學比較權威的歸納綜合來自牟宗三所謂“以心著性、歸顯于密”。[13]學界普通認為前四字將蕺包養行情山學斷為陽明學功夫論所衍出者。批評者認為這個判斷沒有點出蕺山學的獨特徵。即便牟氏的辯護者,也認為應補上唐君毅的觀點(“純情自運、一氣周流”),高看蕺山的“情”與“氣”。[14]本文認為,這兩個歸納綜合年夜可統一。唐氏所提就是本文所云從心性論到唯氣論的步驟,牟氏所提就是女大生包養俱樂部從功夫論到心性論的步驟。這兩個步驟的銜接處就是意根。意根說是對唯識學的運用;從意根、純情到氣論,則是對唯識學的轉化。
蕺山的“以心著性”與陽明的“心即理”完整分歧。“以心著性”的安身點,是隱微的意根。這一點確實為牟氏反復強調。不過,以心著性的同構的另一面,就是“以氣著理”。牟氏對此基礎無視。蕺山學在心思氣之間,有更豐富的統一關系,絕分歧于陽明學的“心即理”。起首,心與氣、性與理之間有對應性。氣凝在人就是心,理凝在人就是性。蕺山以此強調了天人的一貫不間斷。這是一重統一性。心與氣的統一性,比心學強調的心與理的統一性更為直接與基礎。其次,心學的“心即理”,在蕺山學那里調整為“以心著性”。這是更高階的統一性。氣與理凝為心與性,純是天命之謂性,與功夫無關。但以心著性,則是任性修道事,是功夫所證。以氣著理是這一功夫論的義理學基礎。換言之,“心與理(性)”的統一性的基礎,是氣與理的統一性,這是單純心學脈絡罕見的。最后,以心著性的關鍵,是在意根上用功夫,這就叫誠意,也是慎獨。心性銜接統一處在隱微的“意”,不在覺知念頭。這是蕺山在功夫論上與陽明學(特別是現成知己派)最年夜的分歧。
與功夫論相應,《年夜學》的“意”,蕺山不解為浮動的“意念”,而解為“意根”:“意根最微……禪家所謂向一毛孔立腳是也。”[15]這當然是唯識名相,蕺山并非不知:“佛氏視意為粗根,然根塵相合,以意符合法規,可知佛法都括在意中……”但他又指責佛學“遺卻意”。[16]這種進室操戈的用法與船山對第七識態度類似。在唯識學,第六識是“意識”,第七識音譯“末那識”,是第六識依止的“意根”。[17]假如“已發”的意念在唯識學對應第六識,那么“未發”就對應第七、八識。蕺山及船山又更重視第七識。《年夜學》里的“意”,陽明學與通行注疏,相當于以第六識解釋,蕺山學相當于以第七識落第八識解釋。[18]就其是意識之微包養犯法嗎根,且恒存不隨四情而轉,具第七識義;就其是四情之所“存”的含躲義言,具第八識義。
蕺山之“意”統一了未發之中與已發之和,這當然是對理學的一年夜貢獻,但同時也是對唯識學的改革,即相當于把第八識(種子、“未發”)與第七、第六識(現行、“已發”)統在一個“獨體”里。這個獨體兼有諸義,但以意根與中氣為主。關于蕺山學主旨究竟是“慎獨”還是“誠意”的爭論實頗無謂,因為意根就是獨體。偏于《中庸》的“慎獨”說,可以叫“獨體”;偏于《年夜學》的“誠意”說,就是意根。大略“意”有顯隱中和之義,功夫細密,兼帶心性,故本文仍借勢唐牟的提法,以意為主。它是功夫論的著力處,也是心性論的、理氣論的搭掛綰合處。
意根上用功夫,若何“以心著性”呢?為何就是“以氣著理”呢?此間關鍵在于,與陽明學分歧,蕺山學的義理架構并非只要“心與理”一層關系,并非只要一重體用與能所,而是有心氣、氣理兩層關系。就第一層而言,喜怒哀樂四情,直接就是春夏秋冬(元亨利貞)四氣。就第二層而言,氣之風行,自成條理。理凝于人,就是仁義禮智四性。這兩層區分只是對渾一功夫(“慎獨”,在意根這個本體上用力)的義感性剖析。這一架構的基礎是心與氣的直接統一性,四情對應于四氣,心之情實就是氣之情狀。四情歸根結底是好惡,心之好惡就是氣之屈伸。唐君毅對蕺山學的歸納綜合,圍繞的就是心氣統一這個基礎洞見。但這個歸納綜合未及心、氣各自的體用顯隱關系,這些又是牟氏論述的精義。“著”就是彰著顯明,這就是說,心性關系的最基礎不是能所,而是顯隱;用當代東方哲學術語說,不是“表象”,而是“表現”。假如著重在已發意念上用功,在功夫上就易流進釋家無念、不住之說,在義理上就天然會走向唯心論。蕺山學則強調在意根上用功,意根非可是未發之中與已發之和的統一,也是心與氣的統一。作為中體,意根有喜怒哀樂;作為中氣,它有元亨利貞。致中與致和是統一個功夫,能所心性統一在意根之中。正因為意根包括氣,氣之風行能昭著性理,捉住意根才幹以心著性。意自己是顯隱之間的“幾包養金額”,是“淵然定向”,即在意識、意念之先的深層傾向性。這層傾向既是心又是氣,沒有內心外物的區別。心氣性理都是統稱,自己都各有體用的區別,但在蕺山學那里,這些區別在義理上本就統一,在功夫上都當統一。這當然是理學中并不罕見的“體用一如”見地,但蕺山對體用的處理自有其殊勝之處,這在“意”與仁義禮智四性(喜怒哀樂四情)的關系中能看得更明白。
意既是四情之所存,又作為中樞運轉四情。蕺山心性學的彪炳之處,就是主張性格一如:性格相應、理氣相應,或許說理、氣、心本來就是統一的—包養網站—仁義禮智、元亨利貞、喜怒哀樂三者本來就是一回事。不過,學界殊少留意,性格并不那么若合符節。性是五常,而氣與情只要四項。性比氣、情多出一個“信”。蕺山的解決是:在氣之狀態上,以之對應于中氣,這本乎《易傳》。在情之狀態上,對應于“未發之中”,這本乎《中庸》。無論若何設定,未發之中與已發之和,當有區別。實際上蕺山舉不出一個與性上之“信”對應的情之名稱。假如要維持性格一如這個基礎論點,那么只能將未發之中懂得為原初的、非特定的“情”——無論解之為情實,還是感情。此情的原初性、整全性與“信”是相應的。
關于“信”的殊勝,《中庸》比《易傳》講得更顯豁。后者的信就是前者的誠。誠有兩層意涵,為其他性理所不具。起首,誠能夠統攝知仁勇等性理、德目。這與蕺山賦予“信”的“性體”位置相應。其次,誠有實義,因此性理皆是實理,可對抗佛學。宋儒重視《中庸》,蓋緣乎此。在蕺山那里,后一層意涵極其主要,保證了他在運用唯識學的同時即進行了改革。實際上,“情”的古義就是“實”,與信、誠相通,但喜怒哀樂諸情,都只是特定的實在狀態,而未及實在性自己。在這個意義上,只要“信”對應的“未發之中”、原初之情,才指涉世界自己(而非任何特定事物)之實在性,可謂一種原初的“世界信心”“實存信心”。這是一切想從佛學中斬關而出的儒家必備的利器。區別僅在于獲得這一信心的途徑。下文將示,明末的王船山,現代的梁漱溟、熊十力,都將以本身的方法回到實在性。這里要強調的是,“意根”所含之“實在信心”,恰是心物統一的關鍵。實在性在理學那里重要針對空性。在東方哲學那里,Realismus源于res(物),針對的就是“唯心主義”。
二 晚明氣論的“新唯識”之路(下):船山學
有關研討指出,船山對“志”在功夫上的提撕與蕺包養行情山對“意”的重視可謂同調,二子之學的基礎架構都有取于唯識,都有雙重體意圖蘊。[19]此觀點雖仍有爭議,但“意”與“志”在二子功夫論上的位置確實差相仿佛,且針對的都是陽明唯心論。同時“意”“志”在唯識學上的對應物也完整相應。這給本文供給了一個船山學的進口。上面依然依照功夫論、心性論、唯氣論三個步驟,從“志”出發考核船山學的架構與精義。
與蕺山類似,船山也處于程朱陸王長期爭論的關鍵時刻,他既要追溯到這一爭論之前往摸索別的的能夠性(他找到了橫渠,一如蕺山找到了濂溪),又要對陽明學做針對性更強的回應。兩項任務是一體的,回應陽明學,必定要從功夫論進手才幹帶出心性論,從而重建唯氣論。主流的船山研討多直接擺出天道論、理氣論,本文以為,如不抹殺船山與明儒的連續性,那么無妨從明儒最重視的功夫問題進手。
宋明儒的功夫論原典,重中之重是《學》《孟》。牟宗三說,朱子與《孟子》不相應,真有體會的還是《年夜學》,陸王純是《孟子》血脈。不過,正因為《年夜學》注是朱子學正統位置的基石之一,陽明學反而更重視《年夜學》的解釋權,重視《孟子》與《年夜學》的貫通。關于此二書在功夫論上的一貫性,船山與明儒并無二致,但他找到的一貫功夫,則與陽明學有深入差異。
船山在《孟子》中擇取的并非“知己良能”,而是《知言養氣》章的“志”。這可用于解釋《年夜學》的“正心”。守節與正心就是船山功夫論之本。[20]此心恒存恒持,恒為意主,并非本無善惡、體如太虛。作為“志”,心趨向道義、實而不虛。這般既可保存明儒在功夫上的積極結果,又能防止心學把孟子學帶向佛老。如陽明四句教那樣僅圍繞知己,則要么僅在意念起滅高低功夫,難免腳跟打滑,隨境而覺;要么所證的本體,就是無善無惡的虛體。
但這只是船山功夫論針對朱王之爭所顯示出來的一面,還不是其所有的。《知言養氣》章的要點不是孤立的心志,而是“以志帥氣”,是心與氣的統一。這個統一體從心方面說是趨向道義的志,從氣方面說就是至年夜至剛的浩然之氣。此章精華是在功夫論上講心氣統一、心思統一。陽明對此章也很重視,但只看到心與“事”的統一。[21]船山捉住了精華,以此既接續心學,也轉進到了氣論。《知言養氣》章講“志”、講“道義之心”不是為了陽明的致知己(這是《年夜學》語式,不是《孟子》語式),而是為了養“至年夜”“至剛”的浩然之氣。“至剛”從“道義”固有的正確來(“以直養而無害”),那么“至年夜”從何而來?孟子只說了“集義”。至于若何“集”,無所適從。船山依心氣統一解。心氣既一,氣至年夜,心亦必至年夜。既然“志至氣次”,則必先年夜其心而后可以年夜其氣。強調年夜其心,船山得自橫渠。[22]心氣皆能至年夜,則心氣必能同量。船山將橫渠的“太虛”解為氣之量。至于心之量,在船山對唯識學的批評性敘述中,這就是第八識(“阿賴耶識”)應該說的東西。[23]
功夫論的境界能進一個步驟支撐心性論與天道論的見地。在船山那里,天道與心性不克不及斷開,但亦非凡是所謂的“凝成”,而是“函受”。這在理論上屬于貫通天道論與心性論。就功夫論而言,心氣有異而可一,才是《知言養氣》章之精義。船山反復強調,假如脫離養氣講心的功夫,那么就是告子之學,只要個昭昭靈靈的心,把氣當成“客感之媒”以接收萬物。包養網VIP換言之,心只屬于主觀,與萬物脫離。唯氣可感萬物,但心與氣可接可脫。告子的不動心通過擺脫氣以擺脫萬物。[24]船山的見地是,就心而言,其虛靈并非空無所涉,也不是只面對陽明強調的“事”,而是必定作為志趨向道義。所以既非單純主觀的東西,亦非后天經驗的東西。氣則不僅可以應物接物,且必定與心統一(非如告子學那樣可合可分),則心所趨之理義,必能主宰氣所接之物。
從心與氣的這種統一,亦可解船山所謂“性”。心是性之用。但不成說氣是性之用。性就是氣質中之性。[25]人道是六合正氣所凝所成,則性又是天人相繼的統一體。船山“性”概念與“氣”概念的復雜關系,學界討論頗多,且集中于天人之間、人之成形凝質前后。這里的復雜性源于同時圍繞著兩個問題軸,一個是天人之際,另一個是氣性之間。這兩個問題軸都屬于天道、心性問題。假如從船山功夫論出發討論這些問題,那么在氣性之間參加“心”是完整需要的。
功夫論上的“志”,是心氣理三者的統一。理與氣在功夫論中的統一與天道論中不完整雷同,并非只要“不克不及舍氣言理”這種方法,而需求心與理的統一、心與氣的統一這兩層中介。后一種就是孟子的“以志帥氣”。前一種方法也不是心學的“心即理”,而是“志”對道義的趨向性。“性”概念是心思氣三者的統一,“志”概念同樣這般。因此功夫論上的“志”即對應于天道論與心性論上的“性”。
對船山的“志”同樣應該甜心寶貝包養網“高看”,好像對蕺山的“情”那樣。“志”較諸泛泛而言的“心”,有如下優點。(1)志恒在,無論意發或不發。(2)實而不虛。(3)能與氣合;不克不及舍氣言志,好像不克不及舍氣言理。此心之原,統乎性而為性之所凝。[26]這三個層面是統一的。在這些層面,船山都對唯識學有所資取與翻轉。船山對陽明學心性論的揚棄,甚至于對天道論的開展,皆有其“新唯識論”之路,且較蕺山更為顯白、系統。假如說,心志是其功夫論、心性論的焦點,那么相應地,第七識就是其新唯識論的焦點。
船山反復強調志(同時就是《年夜學》之“心”)對于意的恒在恒主性,這當然是回應陽明及其后學。但在經典的教證上,這需求貫通《孟》《學》、以志釋心,不那么直接。但從唯識學看就比較明白。“釋氏所謂六識者,慮也;七識者,志也;八識者,量也。不守其志,不充其量,則人何故異于禽哉?而誣之以名曰‘染識’,率獸食人,罪奚辭乎!”[27]依照唯識學,第七識(“末那識”)對第六識(“意識”)的恒在恒主性是其基礎特點之一。[28]對第七識的高度重視,是船山唯識解釋的一年夜特點,甚至頗得佛學界嘉許。[29]但船山也是進室操戈,即用此唯識名相轉而批評佛家以第七識為染根。第七識在船山所據的護法玄奘一系中其實是染凈依,并紛歧味為染。[30]但主流釋義,確實強調其染污一面。《攝年夜乘論》甚至說第七識只是雜染依。船山反其道行之,創造性地釋為趨善之志,甚至性善在心上的體現。
對船山而言,第七識更主要的意涵屬于天道論。船山新唯識論最主要的一段話是:“釋氏以真空為如來躲,謂太虛之中本無一物,而氣從幻起以成諸惡,為障礙真如之最基礎,故斥七識乾健之性、六識坤順之性為流轉染污之害源。”王敔說,乾健之性指為仁由己,坤順之性指誠意慎獨。[31]意思是第七識乃我執(“己”),第六識含凡是的“意”。這當然不錯,但未涉最基礎。船山的來由當是強調第七識“恒審考慮”“恒內執我”,無間斷而有轉易的特點,[32]合適乾卦的“自強”(執我)“不息”(恒)、乾道變化、各正生命。第六識依托第七識,有順從之義。這些雖然是創造性的誤解,但意蘊豐富,供給了懂得船山天道論的新進口。
這段話字面上沒有觸及第八識。但既說第七、第六,則第八識必已同含。據唯識學,第七與第八識恒俱,前者執后者見分為“我”。第八識是諸識的最基礎依,第七識是諸識的染凈依。船山用一個比方說二者的相依:第八識比如府庫,諸識染凈比如銅鐵。存儲銅鐵當然要依附庫房。但既躲銅鐵,庫房也只能依之叫銅鐵庫。[33]第七識有所依、有所出,那么“志”(“心”)也有所出。戴景賢認為,船山沒有將心之所出直接追溯到太極之體,而是通過其唯識論述,追溯到了第八識。后者即人所受于天命的“量”。[34]此說不確,《正蒙注》明確將心所從來,追溯到“太虛絪缊之氣起落之幾”。[35]盡管這般,戴氏迂回唯識紓解生命關系的方式還是可取的。確實,在船山那里,第八識供給的不只是心之量,同樣是氣之量。《思問錄》里第八識當然起首被解釋為心之“量”。但考慮到《正蒙注》中,第七、第六識已被解釋為氣的健順之性,則沒有來由不從氣論上考慮第八識的“量”。實際上,“量”同樣用于解說橫渠的“太虛”。“虛者,太虛之量。實者,氣之充周也。”“虛空者,氣之量。”[36]
不寧唯是,太虛有兩個基礎特征與第八識雷同。起首,太虛即一氣。此不從陰陽之分說,而就二氣合一,為絪氳之本體言,太虛不成見聞。而在船山的唯識論述中,第八識亦無相狀可言。[37]其次,更主要的是,“太虛者,陰陽之躲,健順之德存焉”。[38]阿賴耶識諸義之中,能躲之義居首,以致第八識可被稱為“躲識”,種子皆存乎此中。[39]
本文主張,“太虛即氣”概念,對應于第八識,正如第七、第六識對應于乾坤。這是船山對唯識學的系統翻轉中最主要但也是最隱蔽的環節。從唯心論到唯氣論的最基礎轉折存乎此中,而對第八識的翻轉是其頂層。船山強調,對第八識之量當加之以“充”。[40]必須留意,“充”就是孟子及船山自己用來說氣的關鍵詞。即此之“充”,心之量乃能轉為氣之量。第八識轉為清虛一年夜之后,才有第七識的乾健、第六識的坤順可言。合此可謂船山新唯識論的年夜綱。
從新唯識論可以迂回地輿解船山天道、心性論的難點——對于戰勝唯心論,這一迂回是需要的。如從整體上將船山唯氣論懂得為對唯識學的一種翻轉與揚棄,或能為船山研討的幾個全局性難點貢獻新的思緒。
起首是太虛與氣的關系。這個船山氣論的重要問題很欠好掌握。如唐君毅認為,船山把橫渠學的太虛之義往失落,只取其“氣”,且以之為“實”,與漢儒雷同。[41]這當是誤解了船山所云“太虛即氣”。船山包養違法此義與橫渠并無二致,區別在于論證之路有取于心性論,絕非如唐氏所云純是“客觀現實的宇宙論進路”。唐只看到船山主張“太虛即氣”,未看到與太虛所同之氣,不是陰陽二氣,而是一氣。[42]這里的問題起首還不在于太虛,而在于船山的氣概念自己就是思辨的,是一與二的統一。氣在本體上是一(就是太虛,無跡象可求),從用上、跡象上說,則是二。[43]氣既然是一與二的統一,那么它與太虛的關系,可謂紛歧不異。不異,就是說氣之本體即太虛;紛歧,就是說氣風行、顯現,具陰陽二端,這些都是太虛所無。紛歧不異,在《楞伽》《起信》系統中,就是如來躲與第八識的關系。第八識就其流轉如瀑謠言,近乎氣。《起信論》也指出,如來躲極易被誤解為“虛空”。與這些經論微有分歧的是,船山氣論實際上涵有雙重的紛歧不異關系,第一重是太虛與氣之間;第二重是一氣與二氣之間。由后一重,才有前一重。船山將第八識所含的種子義部門轉讓給了第七識,這在佛學上當然是誤解,但能據此懂得,船山所謂陽變陰合,實亦帶有效能現行之義。[44]末那識相當于乾元,實自含體用。[45]
其次,船山有有名的“性日誕辰成”之說。“夫性者心理也,日生則日成也……氣日以滋,理日以成;方生而受之,一日生而一日受之……故天日命于人,而人日授命于天。故曰性者生也,日生而日成之也。”[46]這在理學史中確實獨特難解。但如勘以唯識種子現行之說,實不突兀。
太虛既有阿賴耶識(種子識)義,性即可有種子義。太虛可涵躲性故。太虛在船山學有天人二義。在天為一氣,在人則如“心”:“其在人,太虛者,心涵神也”,而“人之有性,函之于心而感物以通”。[47]留意,“心”于唯識學即第八識。性函于心中,如種子存乎第八識之中,“性發”如種子之現行。種子乃效能義,是萬法因緣。萬法待緣而起,是為“現行”。與性日誕辰成說一樣,護法一系的種現說也有其獨特處:果現行而舊種因剎那滅;被現行新熏的新種剎那生,躲于第包養網單次八識中。這樣種子才如瀑流,不斷捐故生新。[48]儒學自古有“日新”之說,但從未有性理日誕辰成的學說。此學說之原型當在唯識種子現行、新熏之說。種子現行,相當于性之日成。熏成新種,相當于性之日生。[49]借用轉化唯識,才幹將生息不斷解釋得具體、緊密。與此比擬,熊十力不解護法此說的妙用,轉以泛泛而論的“不斷不常”為其恒轉說背書,較船山籠統汗漫。
最后,船山同蕺山一樣確定了“理”的位置。有學者據此以為他們均非唯氣,只是主氣。本文以為,單就船山言,其“理”同時具有不成割裂的兩個特點即主宰性與依靠性。理當然是氣化的主宰者、掌管分劑者,但同樣也是氣的附麗者。換言之理必依托氣,不成離之獨存。僅憑此條,即可言其“唯氣”。因為“萬法唯識”的含義之一,就是“不離識”。至于主宰與掌管,亦非不成解包養網推薦為唯識學的翻轉。“主宰”一詞固理學常用語。如程子說五經“帝”字表理之主宰義。但理學史罕有掌管與主宰同用者。這個特點或可在唯識的翻轉中發現。《成唯識論》開篇就破法我二執。“我謂主宰、法謂軌持。”[50]理之兼有主宰、掌管義,不無兼取“法我二執”之義。
對心物問題而言,船山學最主要的契進點是問“心之所出”——心的根據。這一追問對于將心視作最終根據的純粹唯心論而言是不成能的。對于更高意義的唯心論——唯識學來說實際上也不成能。但船山唯識論述的特點就是用唯心論戰勝唯心論。上文已示,船山最重視第七識,歸根結底只將第七識解為心。第八識包養違法則被翻轉為“太虛即氣”。在唯識學,第七識之最基礎依是包養甜心第八識。則心之所出在氣,其論證可從唯識學中調用。是以,船山對唯識的翻轉可以說緊扣第七、第八識而來。將第七識由染轉凈,萃取為體現性善之志;同時將第八識由妄轉真,將真如由空轉實。即此成立太虛之實氣以及心性。這里要留意,太虛之實,指實在性(不是空性),但它還是無質礙的清虛一年夜。實在性不等于質礙性。“唯物主義”之“物”,本就是實在性,不等于有廣延的不成進性。
綜上所論,明末哲學有不止一條通過新唯識論抵達唯氣論的途徑。此二途當然也有所參差。此中最奧妙處在于,是從性上到天,還是從性下到情。蕺山更偏《中庸》,主張即性言情。船山更偏《易傳》,主張乾道變化,貞定其情。包養網評價《易傳》中的“性”,本含貞定之義,則蕺山所謂性體,相當于船山所謂定體。差別只是后者隱含了天道之貞定,而蕺山之性體只對心體確立。要之,蕺山學是中和架構,盡精微而后致廣年夜。船山學是貞元架構,乾道變化而后各正生命。二子所趨既同,取徑互補,年夜體可算一路。與他們構成鮮明對照的是現代中國哲學的“心學”。
四 現代中國哲學的“心學”與新唯識論
無論現代中國哲學的處境與明末清初有多年夜差異,二者之間仍有哲學基礎問題上的連續性。現代哲學甚至不無前往明末諸家的自覺。心物問題作為朱陸之爭的主要標識,在古今中西之爭的處境下,非但沒有離往,且以分歧的方法、分歧的形態持續在場。馮契正確地指出,佛學特別是唯識宗的復興對現代中國哲學有很年夜影響。但他僅就情勢邏輯說,不免難免過于狹窄。[51]實際上,康有為、譚嗣同、章太炎、梁漱溟、熊十力思惟中的佛學性都遠非單純的邏輯學興趣。后三人都運用并改革唯識學而建構本身的哲學體系,可以說都有本身的“新唯識論”。梁熊二氏被馮友蘭歸進現代哲學“心學”一系,這給了我們充分的來由將之與明儒對照。實際上,唯識學就是作為心學的義理資源對他們發用的。劉王用唯識學清算并走出了陸王傳統,而梁熊反而用唯識學“接著陸王說”。后期熊十力雖然試圖超出單純的唯心論,但與船山比擬不成謂勝利。由于無法從心學中徹底轉出,現代中國哲學里便缺乏唯氣論這一系,甚至氣論都無法獲得恰當懂得。以下分述梁熊二氏。包養條件
馮友蘭對梁漱溟歸納綜合了三條:起首,梁氏與熊氏同屬心學。且心學一系馮只列此兩家。其次,梁對陸王是接著講,而非照著講。重要來由是梁用直覺、感情解說孔子的仁,其清楚超過後人。[52]最后,梁熊雖同屬心學,但馮對兩家寫法有別,梁被放到新文明運動一脈,與李年夜釗、胡適同等觀。這樣區隔的來由是,梁的重要貢獻在于文明哲學與歷史哲學,而熊則有宇宙論、體用論等。這些歸納綜合年夜致不差,但仍有需要推進。
對梁漱溟的“接著講”要做更精細的辨析。從梁氏平生看,此有三層含義。其一是馮友蘭點出的用“直覺”、感情往解說“仁”。其二是梁氏以此為道理,衡定東西文明差異。后一層馮氏亦看到,但沒有將之與第一層聯系起來。這兩層是不成割裂的。馮友蘭為論證第一層所引的文本,就是《東西文明及其哲學》。第二層次的任務,更是在現代思惟處境下,把心學直接推進到了文明與歷史哲學。與之可對照的是,熊十力推進到了本體論與宇宙論。更主要的是第三層,梁氏與現代心學家一樣重視功夫,且有其“功夫論”。梁之所以不像熊那樣講“性與天道”,只講倫理、禮制、社會,與他功夫論的見地分不開。梁氏在以上三層對心學都有接續。此中,義理架構與功夫論尚在心學可以懂得的范圍。文明哲學則與其說是推進,不如說是開拓,是心學之全體在現代處境下的年夜用。與明末諸儒可對照的是,梁學的義理架構并非直接取自“陸王心學”,而是唯識學。其功夫論則別有師承,對朱子陽明都有汲取有批評,不期然更接近蕺山。
正如馮友蘭正確指出的,梁漱溟心學的基礎概念是“直覺”“感情”。[53]此一系列概念后演變為“感性”,但與之所對立的始終是冷靜計算、關涉物理之包養ptt“明智”。但馮氏不曾點出,此一系列概念之所出,是唯識學;之所歸,一方面是梁氏獨有的文明哲學,另一方面是他的功夫論。其成名作《東西文明及其哲學》的義理架構并非陸王心學,而是唯識學。
梁通過唯識學的“非量”概念,轉出“直覺”“感情”。這項任務對于梁漱溟至關緊要。柏格森的“直覺”只是其唯識學衝破的轉語。梁指出,唯識家只主張現量(他解為“感覺”)與比量(他解為“推理”)。“非量”是那些既非現量亦非比量的偽似認識,在唯識學中是要消除的。梁氏此間對唯識做了嚴重修訂,確定了非量在認識與生涯中的感化。既然取其積極面,也就不再台灣包養應用“非量”之名,而改用“直覺”。仁、感情、包含中后期的感性概念,其淵源都是“非量”。此一系列基礎概念源于對唯識的改訂,可以說這就是梁漱溟的“新唯識論”。
唯識家講“非量”時,往往以“瓶”為例。對瓶子自己“實存”的斷定,就長短量。它是似現量,也就是看起來被前五識感覺到的,實非這般。例如,眼識的現量只要“白”,身識的現量只要“硬”,此中均無瓶相可得。瓶只是意識所執的共相,不是真正的現量。但同時它也不是真正推理的結果,所以又是似比量。梁氏所云的意味、感情(包含仁),都以唯識學所說的非量甚至遍計所執性為條件,年夜年夜拓展了非量的范圍。這也是梁氏論衡東西文明的心學條件。簡單地說,印度文明著重現量。東方文明的科學,著重比量,但同樣需求承諾實在性的非量。他實際上認為,以儒家為主干包養網推薦的中國文明著重非量。
梁漱溟對非量的運用雖然偏于倫理與審美,但其基礎依然是“實存”或“實在”判斷。最基礎的非量、最廣泛的遍計所執,就是對實在性普通、世界整體甚至宇宙實體的斷定。儒學與佛學論戰的哲學關鍵是在本體論上樹立誠體、實體。這就請求在認識論(量論)上確定實在性。這當然不是以經驗的方法往逐個確定事物,而是要先于諸法,先于經驗確定最基礎、最廣泛的實在性。這才是真正的“遍計”。上文提到船山的“年夜其心”,蕺山的“信”,都是這般。梁漱溟直接撥轉量論,在認識論與本體論的關系上,比這幾家表達得加倍明確,而立意更近蕺山。與蕺山一樣,梁氏的這個見地同樣可在功夫論上獲得印證。[54]
與明末年夜儒有別的是,梁氏雖也從唯識學轉出,但只是捉住了實在性,借之從佛家心學轉到儒家心學,并未以氣論為歸。假如說,偏于功夫論、文明哲學的梁漱溟未涉氣論不無來由的話,那么以本體論、宇宙論為重要關切,非常重視船山的熊十力哲學何故也是這般,就頗可玩味了。
在迄今為止的研討論述中,仍屬馮友蘭對熊氏體系的歸納綜合較為精到,值得追問。起首,馮氏清楚了解,心物并非熊氏之學的最高范疇,但又將其體系評為心學,是何緣故?其次,馮氏認為,熊氏哲學的中間思惟是“體用不貳”,意思就是“現象就是本體”。但又說,熊氏在體用不貳之外,又主張性相一如(本體與現象一如),[55]兩處說法,若何協調?最后,馮氏在講了熊氏體用論之后,又單辟一節講宇宙論,但內容還是全體年夜用,這是怎么回事?這些問題的關鍵是,熊氏的“心學”與體用論、宇宙論的關系是什么?
對此,本文以為,馮友蘭的年夜判斷不成動搖,熊學的一貫精義就是體用論,只不過前后期形態有所分歧。體用論的最高概念是實體或本體,不是心。本體之被述為心,應歸咎于《新唯識論》(簡稱《新論》)的傾向,《體用論》的意圖之一就是矯正這個傾向。體用論對心物問題的解決及其與唯氣論的關系,才是本文的關切。
《新論》主旨是從唯識學中化出的。就本體言為“恒轉”,就動勢言為“轉變”,熊簡稱為“變”。[56]變則必具翕辟。恒轉與轉變,就是《新論》的體與用,但在項目上仍因襲唯識。恒轉之名出于《唯識三十頌》。《成唯識論》釋為:“阿賴耶識……非斷很是,以‘恒轉’故。‘恒’謂此識無始時來,一類相續,常無間斷……‘轉’謂此識無始時來,念念生滅,前后變異,因滅果生,很是一故,可為轉識熏成種故。”[57]年夜意是說,舊種(因能變)現行(果)時即滅,現行(果能變)復熏新種。這既解釋了唯識系經典《解深密經》的“一切種子如瀑流”說,也解釋了般若系論典《中論》的“很是非斷”說。此間關鍵就是種現關系。熊十力不取種現學說,唯取“很是非斷”義解釋變化之體。這是他的創造性誤解之一。
轉變,原是現起之義。非但“轉”,玄奘所譯之“變”,亦是顯現義。[58]熊氏往“轉”留“變”,又釋變以翕辟,實際上已經用變生、變成替換了顯現義。這是他的創造性誤解之二。恒轉、(轉)變的原義就是種子現行關系,也就是熊氏眼中護法系統的體用關系,這就是《新論》要摧毀的重要目標。
熊十力攻擊護法實不見體,有兩個來由,第一是立了真如、種子雙重本體。這個批評觸及中國佛學史的老問題,不用多說。第二個來由則是《新論》的關鍵:熊氏不許因與果、隱與顯、種子與現行為兩個世界。立兩個世界就是體用斷裂。唯識學主張識體變現相分等,識境不服等,一有一無,一真一妄。但此不對稱基于因果,效能(種子)就是因緣。熊氏只以效能為體性,不立其為因緣,遂以(本)體(勢)用替換了因果。這是他改革唯識學的基礎出發點。
在佛學議題上主張境識同體,本無內外,這就是從唯識無境翻轉出來的性相一如,即此就是“新唯識論”了。但熊氏還有下一個步驟。既然種現不貳,現象就是本體,那也就無所謂呈現,而只要變化。這就從性相一如推到了體用不貳,就已超出唯識,進進易學了。這與術語上廢轉存變是分歧的。這樣一來,心物問題就不再限于識境與心色。越乎“唯識”,進進“唯變”之后,心物問題也就從若何體物推到若何主變成物了。這就是《新論》與后期哲學的相續之處。在本體論上解決心物問題,就是將之推到變化。于是心與物各解為辟與翕,既剎那不住,又彼此相系、不成割裂。公允地說,《新論》的本體就是翕辟之恒轉,而不只是心。但熊氏又說,心更能代表、表現本體。[59]心物雖皆非本體,但并不服等。這確是唯心論、乾一元論的殘余。學界據此稱之為心學,并非空穴來風。從這一點看,《新唯識論》可謂從佛家心學轉到儒家心學,與梁學統一田地。
不過,此偏疼傾向到后期有明顯改觀。無論《新論》,還是后期的重要著作,都有回應佛學和西學(哲學、科學,甚至政治)的雙重意圖。這與梁漱溟的成名作也是分歧的。越到后期,熊十力回應西學的動機越明顯。彼時他談的心物,基礎脫離了佛學語境,而通乎精力物質。熊氏后期代表作依托易學。其宗旨從唯識之變(現)轉為易學之變(易)。唯識之“相”遂轉為易學之“象”。問題在于,傳統易學家無論義理派還是象數派,都不太能夠繞開氣學。熊氏雖回佛向易,卻完整沒有接收氣論,而是更欣賞心學的《己易》之類。這是熊氏易學的獨到處,也是本文討論熊學的進手處。
熊十力后期哲學要義不過這樣幾點。起首是體用不貳。實體完整“變成萬有不齊的年夜用,即年夜用風行之外無有實體”。[60]這里講的是變成,不是變現。“現象”是“用”,不再是“相”,而是萬有(萬物)、宇宙。對于體用一如的本體來說,本體論與宇宙論也是一如的。體用不貳,就是實體與萬物不貳,本體與宇宙不貳。萬物之外,沒有獨存的實體。這是反對用“有物混成,後天地生”的生起論解釋體用,與蕺山、船山分歧。其次,實體是一元,但并非獨一。一元實體就是宇宙變化之本身,變化是因為有內部牴觸,即乾坤。到這一個步驟,體用論就非成為易學不成。乾主導、開辟,坤承變、成物。乾坤是二性,不是二體。船山易學主乾坤并建,熊氏譏之為二元論。熊氏以為二性相合,一翕一辟,乃絕不成分之兩面。乾就是心,坤就是質與能(力)。故心物只是本體之二性,各自均非本體。唯心論與唯物論皆是割裂乾坤,未見真元實體。與《新論》比擬,其早期著作加強了對唯心論的批評。最后,一元躲于萬物、遍在萬物,故萬物皆如一元實體那樣,有乾坤兩面,剎那剎那,不斷生滅。此本乎華嚴理遍于事之說,而熊謂來自《系辭》“顯諸仁躲乎用”。[61]
熊十力解《易》,一定會遭受氣論傳統。熊氏對元氣等繞不過往的易學概念,一概以坤道也就是物質或質力解釋,早期甚至解為“氣體”。這就帶來了不少混亂。例如《新論》將蕺山的獨體作了心的解釋,且拔高為實體,不顧蕺山獨體中的氣論內涵。《體用論》又反過來批評蕺山遭到明代“唯物論”的影響,不及蕺山的心學包養合約內涵。《體用論》里說,鄭玄主張《乾鑿度》的“太始”(氣之始)是坤道。且不說鄭玄并無此意,《乾坤衍》里又說,《乾鑿度》的“太素”(質之始)是坤道。[62]熊氏不顧《乾鑿度》對氣與質的明確區分,把質與氣都統合到坤里往,這與他反對的學派把氣同等于質料、把唯氣論看作唯物論,并無二致。
比這些更嚴重的是易理上的問題。此中最嚴重者,是說萬象(萬有)都有乾健坤順兩個方面,都是乾辟坤翕、心主導物。這在易學上說,是把乾坤與其他六十二子混雜了。后者是都有陰陽兩個方面(而非都有乾坤兩個方面),未必都是陽主導陰。這就公道解釋了萬有之“不齊”。熊氏哲學承認萬物之不齊,但按其“一元實體含躲于萬物”的學包養妹說,無法圓滿地解釋“不齊”。萬物本體都是一翕一辟,統一剎那,方有凝翕勢用(名之曰物),便有開辟勢用(名之曰心)。試問萬物都這般,若何“不齊”?萬物都如實體普通,心的方面主導物的方面,怎么能夠有無機物與精力物的差別?熊氏要么說只能講前者已含躲了心的一面,只是沒有顯現;要么說萬物之本身才是實體(如漚的本身是海水),而非萬物直接等于實體(即萬物并不同等于其本身)。這兩種遁詞實際上都從頭恢復了他不斷攻擊的現象與本體、潛在與顯現的區別,摧毀了本身體系的出發點。簡言之,熊氏只需說實體是心主導物,又承認作為年夜用的萬物是不齊的,并非都是心主導物,那么他的體用一如論必破。
與船山比擬,熊氏只要“乾坤衍”,沒有完全的易學。除了乾坤翕辟,他無法解釋其他不齊的六十二卦。正如船山指出的,其他六十二卦的義理不是翕辟,而是陰陽的相感、絪氳。與乾坤二卦的健順關系比擬,這些絪氳、相感有其本質上的不確定性,其道理不是“一”,而是陰陽這對“不定的二”。由“不定”或許說“氣化”,才有“不齊”之萬有,甚至“未濟”之風行。正如研討者指出的,被熊十力指責為二元論的“乾坤并建”說才是船山能恰當解釋萬物不齊的本源。[63]
顯然,二元論是熊氏對船山的誤解,也是他回避唯氣論的主要來由。上文已示,船山在本體論上既非二元論,亦非單一本體論,而是氣本體之一,與氣風行之二的統一。乾坤并建、陰陽相感不是船山易的所有的道理,還要加上“太虛即氣”。有學者以二重體用解釋這兩條道理,本文則將此二重再次統合。真正的本體是一與二的統一,這般方能真正體用一如、遍在萬物,既可解萬物的統一性,又可解其不齊性。熊十力的本體只要“一元”層次(這一元即便內含翕辟之牴觸,仍過于確定,還是“執一”),缺乏真正的“紛歧”層次,無法抵達萬物的分歧階次,無法解釋宇宙氣化與心性功夫的需要性。萬物在本體論上承擔實體這般不難,故能導致功夫論上的現成知己論與外王學上群龍無首的無當局論。與梁漱溟一樣,熊十力從佛家唯心論中翻轉出來,但未能走向唯氣論。他雖想糅合陽明、船山,聲稱找到了超出心物的無對實體,其后學仍難免回到心性之學的老路上。
不過,現代“心學”一系雖然錯過了氣論,但仍有能夠重啟通向新氣論之路。上文已示,從心學到氣包養俱樂部論的契機,在熊十力那里不無蹤跡可覓。熊氏易學的吃緊處是乾元與坤元的統一性,但他未像船山那樣將之懂得為氣本身的統一性,而是解為心與物(質與力)之間的一元性。但在解坤為質力統一的同時,他也將乾解為性命力。換言之,熊十力不自覺地說出了正確的東西——乾坤的原初統一性就是“力”。乾坤、翕辟甚至心物,只是統一力的分歧性狀罷了。對力的這種絕對化見地,就是明末唯氣論對氣的懂得。熊十力應用“力”概念,本就包括會通中西的意圖。在東方哲學的諸概念中,“力”或“能”,確實是對“氣”最貼切的譯解。“氣”概念的外文譯名中,最早的德譯為Wirkungskraft,[64]其字面意就是活氣。此譯名有明顯的萊布尼茲顏色。從氣論傳統看,萊氏單子起首是一氣的自限與凝成,是兼有神用的氣質之性。總之,現代中國哲學也完整可以激活氣論傳統,以回應當代東方哲學。這不單是在重寫中國哲學史,更是對中國哲學自己的續寫,是當代中國哲學為懂得當代中國和世界供給的主要準備之一。
注釋:
[1]參見王夫之撰,嚴壽澂導讀:《船山思問錄》,上海: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0年,第8頁。
[2]從20世紀30年月開始,“唯氣論”與“氣一元論”“氣論”“氣本論”等并行,但應用頻率不高。張岱年偶用之,但以“氣論”為主。丸山敏秋用“唯氣論”,以為借此可在“唯物論”“唯心論”之外提醒一種不落兩邊的立場。參見張岱年:《中國哲學年夜綱》,南京:江蘇教導出書社,2005年,第23頁;楊儒賓主編:《中國現代思惟中的氣論與身體觀》,臺北:巨流圖書公司,1993年,第159頁。
[3]陳榮捷:《王陽明詳注集評》,臺北:臺灣學生書局,1983年,第37頁。
[4]參見牟宗三:《中西哲學之會通十四講》,上海: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8年,第219—221頁。
[5]黃宗羲:《明儒學案》卷62,《黃宗羲選集》第8冊,杭州:浙江古籍出書社,1986年,第890頁。
[6]參見張岱年:《中國哲學年夜綱》,第3頁。
[7]參見高海波:《慎獨與誠意》,北京:三聯書店,2016年,第3、4章。
[8]參見釋印順:《攝年夜乘論講記》,《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選集》第3卷,北京:中華書局,2009年,第31頁。第七識與第六識名同實異。末那是意之根。心意識關系問題在部派釋教和瑜伽行派的歷史中比較復雜,本文予以簡化處理。
[9]參見釋印順:《年夜乘起信論講記》,《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選集》第3卷,第121—122頁。
[10]參見楊儒賓:《繼成的人道論:道體論的論點》,《中國文明》2019年第2期。
[11]楊氏道體之說,無法與他天然主義與道體論的區分協調氣論。他所謂天然主義氣學的代表人物王廷相嘗明確表白氣是“道之體”。參見陳來:《詮釋與重建》,北京:三聯書店,2010年,第493頁。
[12]參見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上海: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0年,第147頁。
[13]牟宗三:《從陸象山到劉蕺山》,上海:上海古籍出書社,2001年,第320頁。
[14]參見陳榮灼:《劉蕺山的性命現象學》,《鵝湖月刊》2009年第2期;唐君毅:《中國哲學原論·原教篇》,北京:中國社會科學出書社,2006年,第310—318頁。
[15]黃宗羲:《明儒學案》卷62,《黃宗羲選集》第8冊,第915頁。
[16]參見吳光主編:《劉宗周選集》第3冊,杭州:浙江古籍出書社,2012年,第310頁;《黃宗羲選集》第8冊,第893頁。
[17]參見釋印順:《攝年夜乘論講記》,《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選集》第3卷,第35頁。
[18]“如前日妄起一念,此一念便下種子……”這表白蕺山對種子新熏之說并不生疏。參見《黃宗羲選集》第8冊,第892頁。
[19]蕺山也明確以意、志互訓。參見吳光主編:《劉宗周選集》第3冊,第309頁。
[20]參見王夫之:《讀四書年夜全說》上冊,北京:中華書局,1975年,第8—9、28頁。
[21]他只表揚此章“必有事焉”在致知己修養上的感化,沒有點出此章的目標是養氣。偏于有事,這就是偏于已發。(參見陳榮捷:《王陽明詳注集評》,第266頁)可對照船山:“孟子吃緊功夫在氣上。”(王夫之:《讀四書年夜全說》下冊,第528頁)
[22]參見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第145頁。
[23]參見王夫之撰,嚴壽澂導讀:《船山思問錄》,第80頁。
[24]參見王夫之:《讀四書年夜全說》下冊,第530—531頁。
[25]參見陳來:《詮釋與重建》,第250—252頁。
[26]參見王夫之:《讀四書年夜全說》上冊,第8、9頁;《讀四書年夜全說》下冊,第531、532頁。
[27]王夫之撰,嚴壽澂導讀:《船山思問錄》,第80頁。
[28]第七識的特點是恒審考慮。前六識不恒,第八識恒而不考慮。參見韓清凈:《唯識三十頌詮句》,《韓清凈唯識論著集》,武漢:崇文書局,2019年,第43頁。
[29]參見吳立平易近、徐蓀銘:《船山佛道思惟研討》,長沙:湖南出書社,1992年,第33—35頁。
[30]參見王恩洋對《相宗絡索》的訂正。(王夫之:《船山全書》第13冊,長沙:岳麓書社,1996年,第526、528頁)
[3包養網評價1]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第117頁。
[32]參見玄奘譯,韓廷傑校釋:《成唯識論校釋》,北京:中華書局,1998年,第287、303頁。
[33]參見王夫之:《船山全書》第13冊,第564頁。
[34]參見戴景賢:《王船山學術思惟總綱與其道器論之發展》上編,噴鼻港:噴鼻港中文年夜學出書社,2013年,第40頁。
[35]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第145頁。
[36]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第89、91頁。
[37]參見王夫之:《船山全書》第1包養app3冊,第538頁。
[38]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第94頁。
[39]參見王夫之:《船山全書》第13冊,第564、574頁。
[40]參見王夫之撰,嚴壽澂導讀:《船山思問錄》,第80頁。
[41]參見唐君毅:《中國哲學原論·原教篇》,第334頁。
[42]參見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第94頁。
[43]參見陳祺助:《王船山“陰陽理論”研討》,深圳:花木蘭文明事業無限公司,2019年,第79頁。
[44]參見戴景賢:《王船山學術思惟總綱與其道器論之發展》上編,第42頁。
[45]王恩洋批船山“末那變六識”之說在佛學上不成立。但這在船山易學上相當于乾變為坤。《周易內傳》雖主乾坤并建,但不否認乾卦自有體用。參見王夫之:《船山全書》第1冊,第43頁。
[46]王夫之:《尚書引義》卷3,《船山全書》第2冊,第299—300頁。
[47]王夫之:《張子注》,第93—94頁。留意,“心”于唯識學即第八識。
[48]參見玄奘譯,韓廷傑校釋:《成唯識論校釋》,第115—116頁。此論區分本有、始起兩類種子,亦可解決學界關于船山性日誕辰成說的迷惑。此惑可參見田豐:《王船山體用思惟研討》,北京:中國國民年夜學出書社,2020年,第246—247頁。
[49]嚴壽澂即持此觀點,惜乎過略。參見王夫之撰,嚴壽澂導讀:《船山思問錄》,第22頁。
[50]玄奘譯,韓廷傑校釋:《成唯識論校釋》,第1頁。
[51]參見馮契:《中國近代哲學的反動進程》,上海:華東師范年夜學出書社,1997年,第5—10頁。
[52]參見馮友蘭:《中國現代哲學史》,廣州:廣東國民出書社,1999年,第83—84頁。
[53]參見《梁漱溟選集》第1卷,濟南:山東國民出書社,2005年,第399—400頁。
[54]參見《梁漱溟選集》第4卷,第121頁。
[55]參見馮友蘭:《中國現代哲學史》,第221、224頁。
[56]參見《熊十力選集》第2卷,武漢:湖北教導出書社,2001年,第53頁。
[57]玄奘譯,韓廷傑校釋:《成唯識論校釋》,第171頁。
[58]參見周貴華:《唯識通論》下卷,北京:中國社會科學出書社,2009年,第410—412頁。
[59]參見《熊十力選集》第2卷,第80、86頁。
[60]《熊十力選集》第7卷,第15頁。
[61]參見《熊十力選集》第7卷,第592—593頁。
[62]參見《熊十力選集》第包養網dcard7卷,第111—112、620頁;林忠軍:《易緯導讀》,濟南:齊魯書社,2002年,第81頁。《新論》又以“實體”為“太易”(未見氣),參見《熊十力選集》第2卷,第22頁。
[63]參見郭齊勇:《熊十力思惟研討》,天津:天津國民出書社,1993年,第276頁。
[64]參見小野澤精一、福永光司、山井涌編:《氣的思惟———中國天然觀與人的觀念的發展》,李慶譯,上海:上海國民出書社,2007年,第509頁。